2016年4月11日 星期一

書信:20160412,給W

W:


不知道你有沒有聽過一部近期在臺灣上映的中國電影《路邊野餐》(還蠻紅的,哈)?裡頭不刻意談論時間,不用言語述說時間,卻以電影的影像,組成了時間洪流的詩篇。我是個有時過度浪漫而情感氾濫的人,對於物理或其他的自然科學,也時常帶著如是的靈魂躍入其中。我曾翻過一位物理學家艾倫‧萊特曼所寫的物理散文與小說,分別是《偶然的宇宙》及《愛因斯坦的夢》,謝謝你的信,令我回想起高三時讀《偶然的宇宙》時的情緒,那或許是我首次藉由書籍,而不是電影與影像,感受到物理的美。大一時,我修習了一堂課「俄國與歐陸現代藝術」,老師在學期末的最後一堂課上說:「物理的最高境界,是詩。」我想,在那個境界中,萬物會不會是相通的呢?如同俄國藝術家(或許,我不應該如此粗略地以他的出生地劃分他)康丁斯基將音樂化成圖像,而他三十歲以前修習法律,在成為藝術家之後,也寫了許多與物理相關的藝術理論。


昨日,我看了金馬奇幻影展重映1982年的電影《銀翼殺手》,許多我高三時無法充分體察的事物,好似現在的我多懂了一些。我在電影院,背向投影的來處,無法停止地哭泣,即使離開了黑暗的室內,我仍無聲地流下眼淚。我一面看見我的過往(我的高三),一面看見電影的畫面如流水一般川流而過,「時間」太過模糊、神秘、眩暈、超出我的意志,因而產生了近似宗教的感受,而我僅僅能以崇禮誠敬的眼睛領受它。我想你會喜歡這部科幻電影,裡頭也有風聲。我喜愛你對風的感受,我們有時太容易去分析與解釋了,而忘記純粹感受的時刻,不是嗎?


遺忘是不是自由呢?我想我說的那種遺忘,或許得藉由保羅奧斯特的文字,才能直指核心:「倘使一個人想要存在於周遭的事物當中,他必須不去思考自己,而去思考他所看見的事物。他必須遺忘自己,才能在那裡。而在那種遺忘中,記憶的力量出現了。這是一種過自己的生活,好讓自己一無所失的方式。」


最近我去了北師美術館看展覽「無無眠」,我試圖為蔡明亮的影像書寫一些文字,其中我寫道:「只要凝視得夠久,人會變得溫柔。」《西遊》裡,李康生以緩然、沈默、持淨的步伐,行走過廣場、接到、階梯,當周遭的世界喧囂的時候,沈默或許便產生了力量,那力量令我動容,我明白我僅能以專注而投入的凝視,凝視他純粹回應著世界本身的步伐。你說,「我們都不是他人,只能揣摩他人,依舊不是。」以及「既然過往已經發生,而傷痕依舊在,錯過了、傷到了,影響依舊在,那我們又能做什麼呢?」我沒有答案,而我仍在找尋。


或許,就如《路邊野餐》的導演畢贛所說的:「當我找到影像的意義時,我就不拍電影了。」我將始終在找尋,而不在意是否找到,因為追尋本身便是目的,事物便是目的本身。


我參與過全人實驗中學的老師所帶的讀書會,因而有機會去過幾次全人,也在那兒待過較長的時間,並在那裡體會到了保羅奧斯特所說的遺忘,那感受十分美好,我將永遠珍惜。如果你需要,我可以幫你聯絡。


願你一切都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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