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6年4月10日 星期日

書信:20160404,給W

W:


「時間」這個詞彙,對我來說總有一種神秘的引力,我輕易地就能被它捲入其中,而我也知道,人不可能是超越時間的存在,人無法捨棄歷史,縱使在某些時刻,我們的意識似乎成了永恆——迷失於當下,那個當下裡,事物喪失了一切意義,於是迷失亦是一種自足的享受。


但也只是「似乎」而已。


可能那是對於美的感知最好的方式:不試圖擁有。邱妙津的《鱷魚手記》裡,主角哭著去看海,她說,「我已經下定決心放棄永恆擁有美的潛在願望了。我去看海,哭著告訴自己:『我不可能永遠擁有一件美的東西,甚至甚至記憶也不能,即使我再愛它。就是因為美有它的自然生命。如果我想永遠擁有它,就會扼殺了它的美。』我決定將你從我心裡放開,分離的儀式對美是必然的,美不能被永恆保存,只有放棄美轉為善時,才會流進永恆裡。」


「對自己保密」,我好喜愛這樣對於遺忘狀態的描述,裡頭存在著一股張力,自己既是明白真相(因而能夠保密)的人,同時也是秘密施予的對象。這就是遺忘嗎?記憶與遺忘是不是應該是同等的發明,因此我們才能平衡地走在地面上?有時候,記憶會不會是一種佔有,而遺忘才是自由?


我高三時也經歷了與你相似的苦痛,我成了擁有特權的人,因此領受了一些規定上的寬容。我高二的時候,也深刻的意識到,今天之所以我說的話有了聲音、縱使我沈默依舊有著力道,不因為別的,正因為我符合某些主流條件中好的前提。我感到「代言的困境」:我如何代言他者?我是為什麼可以代言他者?這個延伸的困境,至今仍圍繞在我的生活裡,我曾經有一段時間裡毫無施力的支點,喪失了相信的能力,直到前幾個月,這樣的情況才變得微弱。


一開始,我們都太急著戳破一切的謊言了,我們的反抗成為了依附,即使從壓制中解放,仍然並未真正自由。即使解構了一切,卻沒有建構的能力,因此淪為相對主義或失敗主義者。這是危險的,我依舊時時刻刻與差點掉進深淵的自己抗拒,並告訴自己:不要太快燒盡謊言,凝視著它,看清楚它的樣貌,明白它為何(必)要存在,記得皈依於自我。


有一位詩人,曾寫過一句話,也送給你:「不要太快審判自己,活在深深的耐性裡。」


願你一切都好。你無比堅強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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